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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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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

第二天,周思楠早早出了房門。

她原想找個由頭和秦濤說兩句話,沒想到傭人告訴她,秦濤一早就出了門。她好不氣餒,連早飯都沒胃口吃,直接頂著兩只大黑眼圈前往自得其樂工作室。

工作室內,梁自得原本正和王霖談論新系列兒童繪本的企劃,偶一擡頭看到周思楠,被她的黑眼圈嚇了一大跳。他忙問:“思楠,你怎麽了?”

王霖也關切地問:“是晚上沒睡好嗎?”

周思楠茍延殘喘地點了點頭。

梁自得邪惡地笑了,“你和秦濤晚上這麽拼?”

“去你的!”周思楠拿起文件扔他,“吐不出象牙可以閉嘴。”

梁自得接住飛來的文件,“餵,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一個是親舅舅,一個是好朋友,周思楠便把昨天晚上和秦濤鬧別扭的事和盤托出。當然,關於她在自己房間裏偷偷掉眼淚的感人場面,她只字未提。

“你真是個作精!”梁自得滿臉嫌棄,“真不知道秦濤看上你什麽?”

周思楠撇撇嘴,顯然是不買帳。

王霖溫柔地勸說:“思楠,既然都結婚了,為什麽不能真正地接受他呢?我相信耿冰川在天上也不願意看到你和秦濤是這般局面。”

“可是我真的放不下耿冰川。每每想起他,我的心都是痛的。”周思楠嘆息,“我甚至後悔嫁給秦濤了。我的心裏明明裝著另外一個男人,這對他太不公平了!”

梁自得無奈地說:“耿冰川再好也已經不在了,你何必要這樣折磨自己和秦濤呢?”

周思楠撒起嬌來:“舅舅,你能不能代我向秦濤道個歉?”

“吃錯藥了吧你?”梁自得瞪她,“你自己闖的禍,你自己解決。”

周思楠翻了個白眼,“我不是拉下這個臉嘛!”

“你呀,真是千金大小姐的脾氣。”王霖拿她沒辦法,“明明一句軟話就能搞定的事情,非要弄得雞飛狗跳。”

梁自得緊跟著說:“也就是秦濤脾氣好又疼她,換成別的公子哥,早就跟她離婚了!”

“你們兩個一唱一和很來勁是吧?”周思楠惱了,“有這個閑功夫,你們怎麽不自己努力一下?婚禮上我的捧花是白接了?”

王霖臉紅了,“那束花我是下意識接住的,我自己可沒想法。”

周思楠忙問:“你真的沒想法?”

王霖輕輕地搖了搖頭,表情微妙。

看梁自得轉移話題:“思楠,別在這裏瞎扯了。回自己辦公室睡一會兒,晚上和秦濤道個歉。”

周思楠見大家夥都不幫她,只能灰溜溜地妥協了。

然而道歉並不順利。

晚上七點,周思楠就回到了家。

可是她巴巴地等到十點,秦濤還是沒有回來。她想給他打電話或是發個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,又死活拉不下這張臉。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?為什麽她對耿冰川能做到百依百順低聲下氣,對秦濤就是不行呢?

天哪,難道她真的不愛他?

周思楠倒在客廳的沙發上,四仰八叉地躺著。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,門鈴響了。她騰地起身,接著嗖地一聲沖過去想要開門,不想門卻被打開了。一看,竟然是老何扶著秦濤。秦濤閉著眼,像是醉酒的模樣。

“老何,秦濤怎麽了?”周思楠手足無措。

“應酬上喝多了。”老何心疼不已。

周思楠納悶了,“他不是挺能喝的嗎?”

“他又累又心情不好,所以喝醉了。”老何邊說邊扶秦濤進門,“我把他送進臥室,你去給他沏點熱茶。”

周思楠如被雷擊。如果老何扶秦濤進臥室,不就發現她和秦濤是分房而居了?於是她趕忙扶住秦濤,體貼地說:“老何,他這西裝筆挺的躺到床上並不舒服,你還是把他放在沙發上吧。我來照顧他,你不用管了。”

老何覺得有道理,便和她一道把秦濤扶到沙發躺下。待秦濤躺好後,他問:“思楠,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?”

周思楠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。

“為了強子的事?”老何早就心中有數了。

周思楠又點了點頭。

老何嘆了口氣,“思楠,不是我多嘴。強子的事情,秦濤一直放在心上。他只不過是想給你一個驚喜,哪知道你卻對他沒信心,沒耐心。”

這下周思楠是真的愧疚了。

“思楠,我知道你還記掛著那個人,我們都能理解,但生活是要往前看的。”老何既溫柔又不失長輩威嚴,“況且秦濤如何對你,你心裏是有數的吧?”

“……嗯。”周思楠的頭低低的。

“那好,秦濤就交給你照顧了。”老何見好就收,“我得走了,我還要幫你媽媽買小龍蝦和廣東粥呢!”

周思楠意外了,“我媽還敢吃宵夜?她不減肥了?”

“好好的減什麽肥?”老何不以為然,“個個瘦得麻桿一樣,有意思嗎?”

“……老何,謝謝你。”

“傻孩子,這都是我該做的。”

周思楠千恩萬謝地將老何送出了門。

老何走後,周思楠來到沙發前,輕輕地將秦濤的領帶解下,接著松開襯衣扣子。她覺得西裝外套太不舒服了,於是又把西裝的扣子解開。由於秦濤睡著了,她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氣扶起他,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的西裝外套脫下。

做完這些,她取來濕拿毛巾給秦濤擦起臉來。碰到冰涼的毛巾時,秦濤發出一聲舒服的低吟。這樣的他,真的好像一個熟睡中的嬰兒。她不由得笑了,心頭也湧起了一股暖意。她還未曾像現在這般照顧過任何人,這種感覺太微妙了。

她停下手中的動作,細細地觀察那張白皙英俊的臉。不得不說,秦濤真的很好看。不但好看,而且富而不驕,而且對她百依百順。

可是她都對他做了什麽?

“你這個家夥啊,到底有什麽魔力呢?”周思楠撫著秦濤的濃眉,“為什麽我在你面前總是有那麽大的脾氣呢?你這個傻小子,到底看上我什麽了?”

說到這裏,周思楠嘆了一口氣,接著去放毛巾。不想她剛要起身,秦濤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,把她嚇了一大跳。

“你這個家夥,裝什麽死啊?”周思楠又羞又怒。

“思楠,不要走。”秦濤不撒手,眼睛仍是閉著的,“你陪陪我,好不好?”

溫柔的話語讓周思楠敗下陣來。她乖乖地坐在秦濤身邊,半認真半揶揄地問:“怎麽還要喝酒呢?有人灌你?”

“不是的。”秦濤將她的手握在胸前,“晚上和開發區的人吃飯,雖然他們賣我父親的面子,但是我也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。”

“那也別喝太多啊。”

“沒喝太多,我只是累著了。”

“這麽說,你剛剛是裝醉了?”周思楠用另一只手敲他的胳膊,“討厭,害得我白白伺候你一場。”

秦濤笑了。他想將她拉下來,但是她退縮了。秦濤知道她純潔,便說:“思楠,別怕,我不會勉強你的。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,可以嗎?”

周思楠這才俯下身去,把頭貼在他的胸膛上。她聽著他有力的心跳,心中既有柔情,又有其他難以言說的情緒。不出她的意料,秦濤沒有對她做出格。他只是擁著她,輕撫著她的秀發。

周思楠鼓起勇氣道歉:“秦濤,昨晚我說錯話了。”

“沒事,我的態度也不好。”秦濤本來就沒有生她的氣,“你放心,強子的去處我找到了,你們等著就好了。”

聽到這裏,周思楠幾乎落下淚來。

“思楠,這是我應該做的,你不用太感動。”

“我哪裏感動了?”她不可能承認的。

“反正我就是知道。”

“你就吹吧!”

秦濤笑了,接著擁緊了她。

周思楠順從地趴在他的胸膛上,任由他撫摸著自己的脊背與秀發。她這才發覺,她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排斥他。當然,她還是不能接受和他走到那一步。

另一邊,春江餐廳。

謝蘊華站在那個熟悉的包間前,從虛掩的房門外看到了那個人。盡管多年過去,那個人已經年過半百,但是他依然高大挺拔,依然非常有力量。他正雙手抱胸望著窗外的夜色,不知道想什麽想得出神了。

她輕輕扣了兩下房門,那個人馬上轉過身來。她嗔怪地說:“大晚上的,你不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,跟我吃什麽宵夜?”

“你呀,逮著個機會就笑話我。”秦覆為她拉開椅子,“就連請你吃宵夜,都得把理由編好了。”

謝蘊華不客氣地坐下,“知道就好。”

秦覆爽朗地笑了。

這時候,侍者開始上菜,都是一些江南小食。

秦覆先是為謝蘊華倒茶,接著用蟹八件給她剝大閘蟹。謝蘊華什麽也不用做,只是悠哉地看著他為自己服務。

“蘊華,強子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。”秦覆將蟹肉放到小碟裏。

謝蘊華白他一眼,“我是在幫秦濤和思楠,不是幫你。”

“那是,我哪裏有這個面子呢!”秦覆笑了,“強子跟著你,我就放心了。”

謝蘊華慢條斯理地吃起他剝好的大閘蟹來。過了一會兒,她笑著說:“要是我把強子培養成人材了,他將來能不能娶你的天愛呢?”

“只要他們看對眼,我絕對讚成。”

“你說真的?天愛可是你的心肝寶貝呢!”

“說正經的,這段時間我也在觀察強子。”秦覆接著剝螃蟹,“不得不說,他真是一棵好苗子。再加上你的培養,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。”

謝蘊華提醒他:“你別光是自己拿主意,也該問問蘇曉吧?”

秦覆溫柔地說:“曉曉會同意的,她也喜歡強子。”

“算了吧,你這臭脾氣我還不清楚?”謝蘊華白他一眼,“你就是欺負她好說話。”

秦覆聽罷,哈哈一笑。

忽然,謝蘊華問:“秦覆,我們這算不算是娃娃親?”

“可以這麽說。”

“這可是大喜事,我們喝兩杯吧?”

“這個還真是不行。我已經答應曉曉,盡量不碰酒精。要是被她發現了,她又要掉眼淚了。”

謝蘊華頓時沒好氣,“還說我逮機會笑話你,你不也是見縫插針秀恩愛?”

“好好好,都是我的錯。”秦覆把蟹肉給她,“來,再吃一點。”

“不要,我可不想吃成胖子。”

“你離胖還早著呢!”

謝蘊華笑了出來,還是把蟹肉吃了。

過了一會,秦覆問:“美麟是不是回國了?”

“回來了,正在隔離呢。她剛剛幫我處理完在美國的一些投資。”

“就中美目前的局勢,投資確實要謹慎些。”

“是的,世界格局正在悄然發生巨變。”謝蘊華放下筷子,“幸好有個美麟,否則就我們家那些個不爭氣的爺們,這點家底早就給他們敗光了。”

“美麟這個孩子確實不錯。”秦覆喝了口茶,“但是做為接班人,她似乎還欠缺一些東西。”

謝蘊華不由得嘆氣,“我也是這種感覺。但她已經是我們家下一代裏最出色的孩子了,我又是孤家寡人一個,有時候還真是發愁。”

“你還年輕呢!”秦覆給她續茶,“不著急為這個發愁。”

“我都過五十了好不好?”

“比我還年輕幾歲呢。我都不愁,你愁什麽?”

“我哪能跟你比?”謝蘊華喝了口茶,“有個爭氣的兒子不說,新太太還那麽年輕,多生幾個不行呢?”

“不生了,我不想曉曉再受罪。”秦覆也喝了一口茶。

“又秀恩愛!”謝蘊華放下茶杯,“不行,我沒胃口了,就要喝兩杯。”

“蘊華,別喝酒了。”

“你管我呢?”

“我管。”秦覆給她盛幹貝粥,“我們將來還要做親家呢!”

謝蘊華接過粥,“看來,我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你了。”

“我又不是惡人,為什麽要擺脫我?”

“哈哈,也是。”

這一邊,兩位老朋友聊天吃飯。

那一邊,有人正在旅行。

蘇曉在睡夢中來到一九八五年的月湖公園。

月湖是寧波市的名片之一。早在宋元時期,月湖便是文人墨客薈萃之地。賀知章、王安石、萬斯同等風流人物,在月湖隱居,講學,為官,著書等等,留下了許多的傳奇故事與文化印記。

月湖不大,但是足夠精致。這座開鑿於唐朝貞觀年間的月牙形狀的湖有十洲美景,分別是竹嶼、月島,菊花洲,花嶼、竹洲、柳汀,芳草洲,煙嶼、雪汀和芙蓉洲。除此之外,另有三堤七橋交相輝映,對得起文人墨客對它的鐘愛。

蘇曉站在月湖橋上,欣賞著風光。

月湖橋又名湖心東橋,是月湖公園的古跡之一,也是觀湖的好地點。時值盛夏,絢麗的日光為湖面披上一層銀色的紗衣。偶有涼風拂來,將這紗衣吹皺,銀輝頓時碎成一片星光。

突然,橋下傳來腳步聲。

蘇曉望向聲源,看到一位年輕女子。這女子二十歲出頭,容貌姣好,氣質高貴,高挑修長的身材將一襲淺紫色七分袖連衣裙穿得煞是好看。蘇曉認識她,因為她就是秦覆的前任太太和秦濤的母親——宋晚雲。

見到她,蘇曉手足無措。單單是照片,宋晚雲就足以讓她自殘形穢,更遑論活生生的真人了。她想逃避,但又無處可去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晚雲走到她的面前。

“蘇曉。”宋晚雲微笑著,“這還是你我的第一次見面呢!”

蘇曉怔怔地看著她,不知道該說什麽。她在宋晚雲面前除了自殘形穢,更有一種鳩占鵲巢的微妙心理。

宋晚雲問她:“你和他在一起快樂嗎?”

蘇曉輕輕地點了點頭。

“可是,我不快樂。”宋晚雲秀眉微蹙,“我走的太早了,真的很不甘心哪!”

蘇曉最害怕聽到這樣的話。她想來想去,只能說:“謝謝您的大度。”

“大度?”宋晚雲嘲諷地笑了,“誰跟你說我大度的?”

蘇曉愕然,“您在給秦濤的信上不是說……”

“信上說的就是真的了?蘇曉,你太天真了!”

蘇曉怔住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宋晚雲斂起笑容,接著陡然伸出雙手,一把將蘇曉推下了月湖橋。事發突然,蘇曉毫無招架的能力,只能驚恐地看著橋上面色冰冷的宋晚雲,任由自己墜入湖中。

在接觸到湖水的那一刻,世界變成一片黑暗。

很快,熟悉的聲音響起了:“你怎麽了?”

蘇曉睜開眼睛,是何存知。

“你怎麽了?”何存知將她從沙發上扶起來,“困了就回房睡覺。秦先生和謝小姐吃飯,已經在返程途中,很快就到家了。”

“我要等他。”蘇曉揉揉太陽穴,“天愛呢,睡得好嗎?”

慈愛瞬間在何存知的臉上洋溢開來,“天愛好著呢,睡得呼呼的。倒是你,剛剛是不是做噩夢了?”

“我沒事。”蘇曉搖搖頭。

何存知不再問了。

這時候,大門方向傳來動靜,是秦覆回來了。

蘇曉暫時放下那個迷夢,奔向她的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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